“易反掌,快心肠”,这个易反掌容易理解,快心肠就有些诛心了。到底快的,是谁的心肠?
李敬轩立时听出孔长瑜的暗指,当即怒驳:
“孔舍人此论,大谬不然”
孔长瑜是巴东王心腹,资格最老。李敬轩是巴东王新宠,正蒙倚重。两人你来我往,争锋相对,越说火药味越浓,谁也不肯让步,争来辩去,都辩出点个人恩怨的意思,其余幕僚虽意通李敬轩,却也不肯在这时侯出头帮腔,以免与孔长瑜结怨。
巴东王自始至终,不发一,神色亦不见悲喜,唯掌中把玩一枚铜钱,翻转摩挲,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失了神,还是注意力被孔长瑜和李敬轩的激辩所吸引,掌中铜钱突然滑落,无声无息地落在坐榻缎垫上,巴东王低头看着那枚铜钱,忽然笑出声来。
孔、李二人的争执戛然而止,记堂目光齐齐聚焦于巴东王。
巴东王越笑声越响,越笑动作越大,最后至仰头眯目,肩背后躺,几乎要笑出泪来。
众人见此,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说话。
李敬轩胆大,若是平时他敢问一声缘由,但现在他刚和孔长瑜争完,担心是因为执意要杀王扬的事惹恼了巴东王,所以不敢去触霉头。最终还是郭文远试探问道:
“不知王爷为何发笑?”
巴东王仰笑完又俯笑,弯着腰,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,抬起头时,仍笑得直喘气,连连摆手:
“我笑王扬这么聪明的人精,居然也有这么蠢的时侯!我这是诱杀之计,他竟没看出来,还真以为我要迎他当座上宾啊!太蠢了,实在太蠢了哈哈哈哈哈!”
李敬轩等人皆大喜!高呼“王爷英明”,一通吹捧赞叹。
唯有孔长瑜急趋上前:
“王爷,此事还宜三思——”
巴东王笑意敛去,打断道:
“瑾怀你不必再说。王扬是必死的。背叛本王的人,本王不会留。”
他缓缓抬眼,虎眸扫过堂下每一张面孔,一字一顿说:
“没有例外。”
孔长瑜默然。
李敬轩心情大好,乘胜道:
“王扬素有巧辩,善以辞色惑众。若得面谒,利口一张,是非反覆,忠佞倒置。臣以为,宜先决之,不必召见,不使其片入耳,以绝其摇惑之端。”
巴东王看向众幕僚:
“你们的意思呢?”
除孔长瑜外,众皆附议。都说不必召见,速杀王扬为上。郭文远还没忍住逞了句辞采,说什么王爷之剑,诛逆不待;霸府之威,除奸岂容辩。
正当气氛热烈之时,巴东王突然嗤笑一声,吐出七个字,像七颗铁珠子,生生砸在记堂锦绣辞堆中:
“你们他妈挺狠呐。”
众人都是一愣,只听哐当一声——
一道寒光划过半空!
巴东王腰间那柄环首长刀被他信手抽出,狠狠一掼,直接掼入殿中地板!
刀身震顫着发出嗡鸣,寒光凛凛,烛火在刀刃上游走如金蛇。
巴东王虎目如炬,睨尽群臣,声音从胸臆里爆出:
“我他妈就要见完面再杀!谁不服和我刀说话!”
虎啸,虫噤。
众,息声不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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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王爷霸业之,王扬一人生死,何足为重?
但杀一人易,挽人心难!
魏武虽诛孔融,却容祢衡之狂,赦陈琳之怨。
今王扬之狂减于祢衡,其才又过于陈琳——”
李敬轩冷笑道:
“王扬之才,折衷章句,考释经义,清谈玄讲,诗笔雕虫,此乃学林之秀,非霸府之器。
纵得十个王扬,何补于大业?留之徒留祸患、乱法度耳!
之前议杀王扬时,孔先生是极赞成的,说‘刀俎无情,需以血祭’,‘王扬必杀’!
曾经之,犹在耳中,如今奈何转圜若是?”
李敬轩的话是收着说的,没明着问孔长瑜力保王扬,是不是有什么居心。是收了谁的好处,还是和王扬之间有什么默契?
这些话虽没摆出来,但孔长瑜已有察觉,神色一沉:
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昔日议杀,乃因我案未发,恐王扬泄我机密,故必杀之以绝后患。
今日举大事,王扬束手来投,已无必死之由。若疑其有诈,弃之不用即可。
如今荆州已在王爷掌中,彼孤身一人,无兵无权,纵有异心,又

